銀杏名稱的考證(圖)
在中國,銀杏有一系列的名稱,如“枰”、“平仲”、“鴨腳”、“圣果”、“銀杏”,“白果”、“公孫樹”、“飛蛾葉”、“佛指甲”、“佛指柑”、“靈眼”等等。上述這些名稱,有的象形其葉,有的象形其果,有的僅為譽稱,有的系皇帝賜名,有的尚存有疑問,有的尚不知命名來源,有的顯示其生長特點,有的系根據醫藥需要,也有的僅為當地品種名稱。需要注意的是上述這些名稱均屬簡化名稱。因此,在應用這些名稱時如有所專指,則又衍化出另一些名稱。如銀杏一名,指樹為銀杏樹,指果為銀杏果,指核為銀杏種核。以此類推,鴨腳有鴨腳樹和鴨腳子之分。但“白果”一名,雖可指樹但含義上應專指白色的銀杏種核而言,公孫樹則專指銀杏的樹體而言。通常在含義明確的情況下多用簡化名稱。
“枰矽或口平仲”一詞源自漢代司馬相如(公元前179 -118)的《上林賦》和西晉左思( 205-305)的《吳都賦》。在《上林賦》中曾記有“華楓枰櫨”,在《吳都賦》中記有“平仲桾梃”。據唐代李善所著《文選》(689)一書引證劉成的解釋:“平仲”即“平仲木”,“平仲之木,其實如銀”。后人以此為據,認為兩書所載之“枰”或“平仲”即今之銀杏。并據此推斷,在漢代中國的四川上林、三國時期的江蘇蘇州,已有相當數量的銀杏資源。而且這些銀杏均為“長千仞、大連抱”的古老大樹。但值得研究的是,銀杏成熟的球果多為黃色而非銀色。如所指系銀杏種核的顏色,則又缺乏詳盡的說明。因此,自古以來,對于這兩個銀杏的名稱諸多名家均有懷疑。如明代李時珍( 1518-1593)在《本草綱目》中說:“《文選》
吳都賦注,平仲果,其實如銀,未知即此果否?”清代廖文英的《正字通》一書(
1685)中也說:“唐代陳藏器的《本草拾遺>謂銀杏即平仲,不知確否?”清代吳其溶(1789-1847)的《植物名實圖考》中對此只說:“銀杏,或云即平仲木。由此看來,‘枰’或‘平仲’是否即為當今之銀杏,缺乏肯定性結論?!庇行┕适聜髡f同樣存有類似情況,如北宋文學家劉原父( 1019-1068) 有一首五言敘事詩,說的是漢末三國時期,銀杏種子曾以其稀有和珍貴,充當過政治活動家的外交禮品。詩云:“魏帝眜遠圖,于吾求鴨腳,乃為吳人料,重現志已愜。江南有佳木,修聳入天插。葉如欄邊跡,子剝杏中甲。持之奉漢宮,百果不相壓?!惫适抡f的是漢代的事,但名字卻用的是宋代的稱呼,這就很值得加以研究。另外故事是否真實可靠,不得而知,有些人也以此為據,證明在三國時期的我國江南一帶已有銀杏大樹的存在和銀杏種子的生產,且受到上層社會的重視。
有些資料曾提及銀杏又名“圣樹”,“圣果”。此說目前雖無正式依據,但顯然系僧尼佛徒對銀杏的一種尊稱。唐代僧人釋處默曾有“圣果寺”詩留傳于今。詩云:“路自中峰上,盤圍出薜蘿,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古木從青靄,遙天浸碧波,下方城郭近,鐘磐雜笙歌?!碧圃娮⒂校?“圣果寺”在今杭州城南鳳凰山上。圣果寺的“圣果”除銀杏外,似無其它樹種可以享此美譽。詩中的古木,由寺名可推其意之所指。從唐代當時的社會情況看,崇佛信道之風靡及全國,寺廟建筑疊相興起,為使莊嚴的廟宇更加莊嚴,宏偉的殿堂更加宏偉,修心養性和長生不老的信念能有一個良好的氣氛環境。用于寺廟的綠化樹種,除松、柏、槐之外,便是銀杏。更由于僧侶們對這些樹種的精心培養和愛護,所以至今保存完好的古老銀杏大樹也多半見于寺廟之中。由此推斷在唐代或唐代之前,宗教界把銀杏樹尊為“圣樹”,果稱“圣果”是完全可能的。但這一名稱僅能作為對銀杏的尊崇之詞,而不應作為正式名稱。近期有人提出,在中國的唐代,銀杏曾名“文杏”,并以王維(701-761)詩“文杏結為梁”為依據,這是完全錯誤的。早在漢代劉歆(公元前53-23)的《西京雜記》,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1980)、北京翻印的臺灣中國文化研究所出版的《中文大辭典》(1982) 等著作中均明確指出:“文杏系杏樹的一個異種。文杏與銀杏毫不相干,不容混淆。
北宋初年,有關銀杏的記載開始增多。其中以歐陽修(1007-1072)和梅堯臣(1002- 1060)對銀杏的記述最為詳盡。歐陽修以史官的身分用詩歌的形式,記載了銀杏命名的來源和自江南向當時的京都開封引栽的情況。從“絳囊因入貢,銀杏貴中州”可以得知,銀杏之名,始于宋初皇帝的賜名,在此之前,銀杏在江南名“鴨腳”,但“鴨腳”之名始自何時已無從查考。歐詩注有“京師無鴨腳樹,駙馬都尉李文和自南方移植其地”。也說明了鴨腳樹的名稱不僅產生于銀杏之前,而且在江南一帶的民間可能已經流傳了很長的時間,至少在唐代民間是把銀杏樹稱作鴨腳樹的。梅堯臣系安徽宣城人,宣城古稱宛陵,宛陵盛產銀杏。梅堯臣說。
“吾鄉宣城郡,多以此為勞?!笨梢姰敃r宣城的銀杏已有相當規模的栽培面積和生產數量,栽培的時間也遠在宋代之前。梅堯臣對于銀杏栽培的目的,結實的時間,種子的形態,剝取種核時的手呋之苦,均作了扼要的陳述。在宋代,除安徽宣城外,湖北江陵一帶也有一定數量的銀杏栽培。宋代詩人張無盡(生卒不詳)有一首描述下級官吏用銀杏種子作為珍貴禮品奉獻豪門權貴生動情景的敘事詩,詩云;
“鴨腳半熟色猶青,紗囊馳寄江陵城。坡中朱門翰林宅,清風明月吹簾笙。玉纖雪腕白相照,爛銀殼破玻璃明?!?/span>
宋代陳景沂的《全芳備祖》一書(1225年前后),在國際上被譽為“世界最早的植物學, 辭典”。他在這本書中的銀杏部分,收集了自宋代以來大量有關銀杏的詩文。這些詩文中可以看出,在宋代很長一段時間內,銀杏和鴨腳的名稱同時應用。如張舜民(1112年前后)詩:“何人栽銀杏,青條數尺間”陸游(1125-1210)詩: “鴨腳葉黃烏桕丹,草煙小店風雨寒?!惫烙嬙诋敃r的民間,鴨腳之名可能更帶有普遍性。但在官庭內則多用銀杏,如宋代的《宣和畫譜》(1119-1125)中收錄的內臣樂士宣的“銀杏白頭翁”畫圖一幅,用“銀杏,而不用“鴨腳”。
圖:宋.陳景沂《全芳備祖》所記銀杏史料
圖:明.王象晉《群芳譜》關于銀杏的記載
元代,
“鴨腳”之名雖有,但已漸漸泯沒。 “銀杏”之名則逐步廣泛應用。元代又增加了“白果”一名。白果一名根據中國醫學科學院藥物研究所編《中藥志》(1984)記為:“白果,本品始載于《日用本草》,《本草綱目》列入果部,原名銀杏”。經查歷史文獻《日用本草》為吳瑞所著,吳瑞的生卒年代不詳,僅知其在1328年曾任浙江海寧縣醫學教授。元代的李杲(1180-1251)所著《食物本草》中則早有此名。李杲約早于吳瑞一百余年,按此,
白果之名應始于李杲的《食物本草》,但目前諸多醫藥文獻卻均以吳瑞的《日用本草》作為“白果”一名出現的最早記錄。
“白果”之名為什么在元代出現?其主要原因可能是隨著醫藥科學的不斷發展,銀杏入藥的機會逐步增加,如前所述銀杏之名既可指銀杏的球果,也可指銀杏的種核,易于混淆,因此單列“白果”之名(僅指銀杏種核),就可以清楚地區別開來。
“白果”之名在歷代詩歌作品中很少應用,直至元末明初的劉伯溫(
1310-1375)在他的“秋日”一詩中,“銀杏子成邊雁到,木犀花開野鴛飛?!庇玫娜允倾y杏,而不用白果。
明代之后,“銀杏”和“白果”之名大盛。但是又增加了“公孫樹”這個名稱。公孫樹始見于周文華(生卒不詳)的《汝南圃史》。汝南即今河南中部汝河中游一帶。由此可見,在明代的河南中部不僅有銀杏的栽培,而且群眾對銀杏的生長特性有了較為深入的研究。這與目前流傳的“桃三杏四梨五年,無兒不栽白果園”的含義基本相同。陳扶搖的《花鏡》(1688)對這一名稱解釋為。 “言公種而孫得食也?!苯谫∑羴喌摹躲y杏史話》(1983)將“公孫樹,解釋為“傳說中華民族的祖先軒轅氏復姓公孫,而銀杏樹的壽命可與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相比,因而稱為公孫樹”,但公孫樹之名,目前很少應用。至于“佛指甲”、 “佛指柑”、 “靈眼”等名稱,陳嶸在《中國樹木分類學》(1937)中雖列為銀杏之異名,并援引 有據,但據名推測顯系當時當地的一些銀杏品種名稱,不應作為銀杏異名應用。至于“飛蛾樹” 一名,其含義與“鴨腳”相似,應用既不普遍,且僅見于個別書刊 (《全國中草藥匯編》 1976 ) 。